很多次,我都会忍不住想:我们该以怎样的姿态,与这个世界告别呢?
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责任与牵绊。父母健在时,我们是被庇护的孩子,好好活着,便是对他们最踏实的回应;若有一天父母离去,那堵挡在我们与死神之间的墙轰然坍塌,我们是否会突然看清生命的尽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天生怕黑,总觉得浓稠的夜色里藏着未知的恐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胆怯,伴随了我许多年。直到在莫斯科独居的日子,一句偶然瞥见的话彻底点醒了我:“你害怕的那个‘鬼’,或许是别人日思夜想再也见不到的人。” 那一刻,心底的恐惧如冰雪消融,原来黑暗里的未知,未必全是狰狞。
莫斯科疫情最严峻的时期,恰逢俄乌冲突胶着,我不幸感染了新冠。就医无门的日子里,全靠朋友推荐的药物勉强支撑。有天助理来看我,望着我虚弱的模样,直白地说:“我感觉你要死了。” 我那时确实飘忽得像一缕烟,夜里总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仿佛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与故人、与传说中的精怪、与《山海经》里的异兽不期而遇。从最初的恐慌到后来的期待,我竟开始盼着夜晚降临,盼着在梦境里赴一场场奇妙的邂逅。那些梦,终究治愈了我对黑暗与死亡的所有畏惧。

可死亡的沉重,终究会以猝不及防的方式撞进现实。上个月,大学同学突然离世的消息传来,我久久无法置信。从前总觉得死亡离我们很远,总以为人生有大把来日方长,却在某个瞬间猛然惊醒:有些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与我们见过了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大一那年,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创办军训周刊,他挥毫写下一首激情豪迈的诗,字里行间尽是少年意气,竟让遥远的西安文化底蕴变得鲜活可触;后来我们一同在北京打拼,常和张斌、蒋露聚在一处,那是最纯粹的时光——我们年轻,有对未来的迷茫,却也有笑对一切的莽撞,总爱和他斗嘴打趣,日子过得简单又热闹。
记不清是2018年还是2019年,我回北京时,曾和他、蒋露在雍和宫二楼的茶馆小坐品茶。那之后,我们便渐渐断了联系,只偶尔从朋友圈里得知彼此安好。今年10月8号,不知是什么念头驱使,我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三张当年的合影,他没回复,我只当他忙碌,未曾多想。却没想到,那竟是我与他最后的交集。
上一次这样痛心,还是外婆离世的时候。高考结束那天,我满心欢喜想去看望外婆,母亲却告诉我,外婆已经走了,怕影响我考试,便一直瞒着我。没能送外婆最后一程,成了我这半生最大的遗憾。这些年,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她,想对她说这些年的成长与起落,想倾诉生活里的酸甜苦辣,可醒来只剩满心空落——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今年寒衣节,外婆迁坟换新址,我因工作未能回去,只能在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为她烧了些纸钱。转眼已是24年,我从懵懂的少年长成了中年,可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思念与牵挂,终究成了永恒的遗憾。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多想回到外婆离世的那天,静静陪着她,走完最后一程。
原来生命里最痛的告别,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仪式,而是突如其来的缺席,是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是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而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在还来得及的时候,珍惜每一次相遇,善待每一份牵挂,让每一次告别,都少一点遗憾。
更新时间:2025-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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