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还带着露水的凉,村口早已站着一道佝偻的身影。刘爷爷裹紧了身上的旧外套,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灵车,那是来接他发小的车——那个和他一起在田埂上追过蝴蝶、在老槐树下分过半块窝头、在煤油灯下拉过家常的人,要走了。
这不是刘爷爷第一次经历离别。他走过了一个世纪,见过战火纷飞的岁月,也见证过山河换新的荣光;熬过了饥寒交迫的日子,也尝过国泰民安的甜。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扛不住的难,到最后都成了他皱纹里藏着的故事,风一吹,就能抖落出几段过往。旁人总说他“宠辱不惊”,可只有刘爷爷自己知道,不是不悲不喜,而是历经沧桑后,早把情绪藏在了沉稳的背影里。
可今天不一样。当灵车近了,看到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贴在车头,刘爷爷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旧手帕——那还是多年前发小给他的,说“擦汗用,比粗布软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布满老年斑的脸颊往下淌,他想抬手擦,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小时候,两人偷偷摸进邻居的菜园摘黄瓜,被追得满村跑,最后躲在草垛里笑得直不起腰;想起年轻时,发小帮他盖新房,两人光着膀子扛木头,汗水浸湿了衣衫也没喊累;想起前几年,他们还坐在村口的石墩上晒太阳,发小说“等开春了,咱再去河边钓次鱼”,他当时笑着答应,却没成想,这个约定再也没法兑现了。
有人说,人老了就不怕死了,可刘爷爷知道,他怕的不是自己要走,而是身边的人一个个先离开。发小的离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也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日子或许也不多了。那些一起长大的时光、一起经历的岁月,随着发小的离开,好像也被带走了一半。以后再坐在村口的石墩上,再也没人跟他一起数天上的云、聊过去的事了;再吃到老家的腌菜,也没人跟他抢着说“你家的盐放少了,没我家的香”了。
灵车缓缓启动,刘爷爷轻轻地抬起手臂,向着灵车渐行渐远的方向挥动。微风轻拂,将他斑驳的白发吹得纷乱,他的哽咽也随之隐没于风声之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直至灵车的轮廓完全消逝在道路的尽头,方才慢慢地回过身来。脚下的泥土依旧散发着那熟悉的气息,身旁的老槐树依旧枝叶繁茂,然而,有些事物,已然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个清晨的时空里。
我们总说“生老病死,天道轮回”,可真当离别落在身边人身上时,才懂这八个字有多沉重。刘爷爷的眼泪,不是软弱,而是对一段世纪情谊的珍视,是对生命最朴素的敬畏。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走着同一条路,从晨光熹微到暮色沉沉,从热热闹闹到安安静静。重要的不是路有多长,而是路上有没有值得珍惜的人,有没有值得记住的事。
就像刘爷爷,他或许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时常想起那个一起长大的发小,想起村口的送别。但他也会继续好好过日子,晒晒太阳、种种菜,把两人的故事藏在心里,慢慢过。而我们,也该趁着时光正好,多陪陪身边的人,多做些想做的事,把今天的路走稳、走踏实,等到未来回望时,能少些遗憾,多些温暖。
毕竟,生命最好的告别,从来不是悲伤的挽留,而是带着彼此的回忆,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走完剩下的路。
更新时间:2025-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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