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学宠臣到变节宰相:荔枝背后的浮沉

荧幕上,韩童生饰演的左相陈希烈,对着权倾朝野的杨国忠(剧中设定),那份欲言又止、躬身行礼的卑微,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而千里之外,雷佳音饰演的李善德正为了一颗鲜荔枝在岭南酷暑中玩命狂奔——这冰火两重天的景象,精准刺破了天宝末年大唐盛世的虚幻泡沫。

没错,《长安的荔枝》火了!观众揪心于“荔枝使”李善德的生死时速,也记住了朝堂上那个憋屈的“背景板”左相。但你知道吗?这个被杨国忠阴影笼罩的陈希烈,历史上确有其人,他的人生剧本,远比剧中更跌宕、也更令人唏嘘——一个靠讲《老子》起家的宠臣,最终却在安史之乱的烽烟里,跪倒在了叛军的脚下。

起点:靠讲“玄学”上位的御前红人

陈希烈,河南商丘人。这老兄年轻时就以学问著称,尤其精通道家那套玄乎的《老子》《易经》。赶巧了,唐玄宗李隆基晚年对道教痴迷得不行,一听有这等人才,立马召进宫里讲学。陈希烈多机灵啊,专挑皇帝爱听的讲,“神仙符瑞”之类的祥瑞之说信手拈来,把玄宗哄得心花怒放。

这“学术明星”的待遇可不是虚的。从掌管典籍的秘书少监、到工程建设的工部侍郎,一路青云直上。开元十九年(731年),他更是坐上了集贤院头把交椅,专门负责整理皇帝的大作。天宝元年,皇帝一高兴,给他加封门下侍郎、崇玄馆大学士,还封了个临颍侯。此时的陈希烈,俨然是御前炙手可热的文臣领袖,风头无两。

转折:李林甫手里乖巧的“橡皮图章”

天宝五年(746年),是陈希烈命运的拐点。权相李林甫为了独揽大权,正需要个听话、没威胁的搭档。他一眼就相中了“性情柔佞易制”的陈希烈——学问好、脾气软、好控制,简直是完美的傀儡人选。于是,陈希烈被推荐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穿上了宰相的紫袍。

第二年更不得了,升任左相兼兵部尚书,封颍川郡公,表面上看是位极人臣了。可实际情况呢?《资治通鉴》写得明明白白:真正的权力中心在李林甫家里!百官都挤在李府门口候见,等着李相爷发号施令。而堂堂左相陈希烈呢?只能枯坐在政事堂里,守着个空壳子。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等李林甫在家把事儿都定了,他再在公文上乖乖签个名。后世史家送他一个精准外号——“拱手备员”,就是摆在那充数的签名工具。

挣扎:换主子也难逃被弃的命运

李林甫一死,朝堂变天。陈希烈赶紧调转船头,抱上了新贵杨国忠的大腿。天宝十一年(752年),机会来了。杨国忠要借王鉷谋反案清算李林甫的旧势力,陈希烈积极参与审讯,成了杨国忠的得力打手。这份“投名状”换来了许国公的爵位。

可惜,好景不长。杨国忠这人猜忌心重,对这个前朝旧相始终不放心。到了天宝十三年(754年),陈希烈还是被一脚踢出了权力核心,罢去相位,只给个“太子太师”的虚衔养老。史书记载他“怏怏不乐”,心里憋屈得很,但在杨国忠的淫威下,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坠落:长安陷落,气节尽丧

天宝十四载(755年),惊天动地的安史之乱爆发了!次年六月,叛军铁蹄踏破长安。唐玄宗带着杨贵妃、杨国忠等亲信仓皇逃往蜀地。倒霉的陈希烈,这位前左相,不知是反应慢了半拍还是压根不在“随行名单”上,被遗弃在沦陷的都城,成了安禄山的阶下囚。

生死关头,这位曾给皇帝讲《道德经》的宰相,把“气节”二字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和驸马张垍等一批官员,选择了变节投降,跪倒在安禄山脚下,当起了伪燕政权的宰相。当至德二年(757年)唐军历经血战收复长安、洛阳时,陈希烈穿着罪衣素服跪地待罪。最终,朝廷念其曾受先帝(玄宗)宠遇,免了斩首之刑,赐他在家中自尽(758年)。一代宠臣,落得如此收场。

荧幕与史册:沉默配角的悲剧内核

《长安的荔枝》里,韩童生老师把陈希烈演活了——一个在杨国忠淫威下唯唯诺诺、近乎透明的配角。剧中杨国忠为运荔枝劳民伤财、专横跋扈,而陈希烈只能在一旁沉默。这种艺术处理,虽然简化了他在李林甫时期的经历,却精准地戳中了这个人物的悲剧内核:一个在盛世权力场中靠依附生存,在帝国崩塌时又因软弱而失节的典型官僚。他不是大奸大恶,却因彻底的“软骨”被钉在耻辱柱上。

盖棺定论:连狗马都不如?

后世史家对陈希烈,几乎是清一色的唾弃。欧阳修编《新唐书》,直接把他塞进了《奸臣传》。

司马光的痛骂更是毫不留情:“为人臣者,策名委质,有死无贰。(意思是:当臣子的,名字写进朝廷名册,就该以死尽忠,没有二心。)希烈等媚贼称臣,为之陈力,此乃屠酤之所羞,犬马之不如!”(大意:陈希烈这些人谄媚叛贼,称臣效力,这连杀猪卖酒的贩夫走卒都感到羞耻,真是连狗和马都不如!)南宋的洪迈拿他和宁死不屈的忠臣段秀实一比,更是感慨:“人之贤不肖,相去何止天冠地履”(贤良和不肖之徒,差距就像天和地那么远)。

他本不必如此:悲剧的种子早已埋下

细看陈希烈的人生,他的悲剧,其实早在他接受李林甫递来的那顶“傀儡宰相”帽子时就注定了。他并非没有真才实学,史载他年轻时曾代人撰写碑文惹上麻烦,在河南尹薛季昶面前为自己辩护,“词辩纵横,百余言”,让薛季昶大为惊叹,预言:“你将来必能当宰相!”。

陈希烈缺的从来不是学问和机变,而是一根为官为人的脊梁骨。在玄宗晚年的奢靡腐败和政治高压中,他选择了最容易的那条路——用曲意逢迎和放弃原则来换取高官厚禄。当安史之乱的滔天巨浪打来时,这根早已软掉的脊梁,自然撑不起“气节”二字,只能轰然倒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长安的荔枝》里,那饱含血汗的荔枝终于送入长安的宫门,华清宫里或许正歌舞升平。而荧幕上那个在杨国忠阴影下唯唯诺诺的陈希烈,他的人生早已被自己的一次次妥协抽空了脊梁。司马光骂他“犬马不如”,话虽刺耳,却也道尽了依附者的悲哀:学问再高,官位再显,失了骨气,盛世崩塌时,连做殉葬品的资格都显得那么苍白。韩童生演活了他的憋屈,而历史,则刻下了他永恒的耻辱。这,或许就是“签名宰相”陈希烈留给后世最刺眼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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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6-25

标签:历史   道学   宰相   荔枝   天宝   长安   童生   安史之乱   气节   憋屈   荧幕   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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