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中秋节，上炷香吧！

作者：沙棘

图片：沙棘

塞北的秋色

一年一度秋风劲，每逢中秋倍思亲。夏天静悄悄地溜走，秋天慢悠悠地回来。瑟瑟秋风夹裹着丝丝凉意，送来庄稼人挥汗一夏的累累秋实，一场秋雨一层凉，秋风婆娑着泛黄的枯叶，述说着秋的愁绪。

年年景相似，岁岁人不同。中秋逢国庆，孙辈放学，儿女放假，唯独自己不愿给自己放假，总想离开城市里车流人流的喧嚣，寻找最适宜自我的自由，收秋便是自幼渴望而极富有成就感的一项劳动。

秋叶

中秋节贡月和焚香，是祖先传承来的习俗。上香时，一般以三支香为宜，代表敬奉天、地、人，也表示对佛、法、僧三宝的虔诚恭敬。《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在道家的哲学中是一个极数，代表着天地人三才。

回到魂牵梦绕的老家，我特意走进静谧的夜空，抬头仰望那轮明月。这明月啊，曾是祖辈、父亲与我共同仰望过的，它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的记忆与情感。

漫步在故乡的月光下，夜空如同深邃的海洋，繁星点点，像是镶嵌在蓝色绸缎上的宝石。我放空脑海里的所有杂念，沉浸在宁静而美好的记忆中。我痴痴地望着那轮明月，思绪飘向了远方的亲人。我仿佛看到了父亲那宽厚的背影，他正牵着我的手，走过那条蜿蜒的小路。那一刻，我默默地享受着曾经年少时所拥有的幸福，那是一份纯粹而珍贵的回忆，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我前行的大道。

我尽情地享受着这片故园，这里曾留下我与父母亲相伴的美好时光。故乡的秋色宛如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卷，红的枫叶似火，黄的银杏如金，绿的松柏常青，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美得让人心醉。家的温馨，就像一杯暖茶，驱散了我心中的疲惫与孤寂。和故土生活的乡亲们一起过节，彼此敞开心扉谈天说地，欢声笑语回荡在故乡的天空........

扎蒙蒙花

回到故乡，特地回到那承载我成长记忆的老屋小住几日，长久以来压抑的思绪如开闸之水，豁然得以释放。

久违的鸡鸣狗吠声，还有老屋院内乌鹊的啼鸣，于清晨时分将我从酣甜的梦乡中唤醒。抬眸望去，淡蓝色的苍穹之下，五彩斑斓的景象映入眼帘。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色泽的蔬菜瓜果皆硕果累累，这份生机盎然，让疲惫的心境瞬间寻得了安放之所。那松绑的思绪，恰似北雁南飞，在这节日般澄澈的蓝天里，向着遥远的天际尽情放飞……

再度伫立在曾与父母亲一同生活过的老屋前，我默然地点燃香火，仿佛点燃了那积压已久的情思。此刻，我竟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肆意地自私一回。我突发奇想，想要打破陈旧的传统，在老屋里父母亲的遗像前点燃了四炷香。一炷敬天，一炷敬地，一炷敬生我养我的父母，还有一炷，我想偷偷地敬自己的良心，破天荒地敬一敬向来无人问津的自己。

在点燃一炷香的刹那，我的心中反复默念：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感恩苍天的庇佑，感恩大地的滋养，也偷偷地感恩一次自己尚存的良知……

走进曾住过的老屋，四处寻觅，已找不到一个亲人。我多么想在这个节日，安安静静的跟父母在老屋里絮叨，诉说我们今日的荣辱不惊和衣食无忧。

在老屋的院子里，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秋收时节，瓜果蔬菜该熟的都熟了，柳树槐树和田野里的庄稼该黄的都黄了。站立在老屋古董般的穿衣镜前，蓦然回首，居然发现我也如中秋的田园，身躯佝偻，鬓发花白，光秃秃的头顶，就像秋雨淋过后的田园，发顶光秃秃地分外明亮。蹒跚在老屋里，令我无限地回忆从前，思考一路迁徙的崎岖。

秋风瑟瑟，寒风乍起，在这个世界上，总感觉最温暖的地方还是故乡的老屋。只有这老屋，才能重温难忘的亲情，重温父母的关爱，重温年少的自由和欢乐，重温发自于灵魂的理想和追求，只有这里觅得见温馨，寻得到迁徙异乡谋生和繁衍生息的动力………

故乡的花草

只有回到故乡，耳根和眼睛总算是清净了。总算找到陶渊明向往的世外桃源。虽然与父母亲也永别了，但是他们仿佛就在老屋，仿佛就在我的脑海，永远都走不出我的心田。

久别重逢的老屋，爬过院墙的萋萋荒草还有门洞里叽叽喳喳欢迎我的麻雀，我都不舍惊扰。我种植的那几棵土豆苗经过春夏的繁华后已经开始蔫了，院里种的玉米和葫芦，还有豆角和小菜，在一茬一茬的采摘之后，慢慢地慢慢地无声无息地变老了，茂密的枝叶开始稀疏了。我忙不迭地把土豆、西红柿，还有我稀罕的冬瓜南瓜费尽力气搬弄在老屋里………

故乡的小院

佝偻的身子蹒跚地行走在院子里，挥着铁锹一颗一颗的刨撒院子里种下的几棵土豆，弯着腰装进袋子里，提起来沉甸甸的，有点儿拖不动的感觉。走过墙角又摘了几颗南瓜，把它们搬运到老屋里堆起来。

望着堆起来一堆堆的土豆南瓜玉米棒，比年少时期生产队分给一家人的还多得多。我一人怎么能吃了这么多，那分给谁呢？我心里总是惦记着我的儿女，有我的孙子，有我的外孙。他们也许不认识我，可是我心里边儿总是想着他们。纵然他们节日里也没有来个电话，或许也不知道我正在为他们操劳忙碌。

故乡的小路

一颗颗的土豆，在刨食的过程当中，我开始发现自己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已经开始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再也没有年盛的力气了。

自己眼睛里觉得是小活儿，可真要干起来才发现，那可是大活儿累活儿苦活儿啊。跟土地打交道的人知道，土地里刨食的活儿是不容易的累活和苦活，好在自己的老屋院子不大。

一锹又一锹，百十来苗土豆，百十来颗玉米。心里虽然安抚自己，大不了一天十棵，慢慢慢慢地来，但是真要动起身子来，还真不由己，总要一锹接一锹，一颗接一颗地刨撒。八天假期用了三天时间，总算把土豆和收秋的事情干完了，于是打来电话招来我的外甥，让他送给我的儿女们，我知道在他们眼里，不值钱的土特产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一个从小受过饥饿长大的人，那是我的希望和精神寄托。

父亲的老屋，父亲的月亮，父亲的土地，一个农民的儿子，我延续着跟着父亲种植这种喜好，继承着父亲的这种职业爱好，我继续种植着儿时的渴盼，继续留恋着父亲的这片土地。我不一定为我自己，我一个糖尿病人，一个老弱病残身体孱弱的老人，我只能把它送给我心里边儿惦记的亲人，可是在物质丰富的今天，他们能又吃多少呢？

中秋佳节，流动车辆拉着百货，有卖水果的，有卖月饼的，有卖葡萄的，还有村邻有宰猪的，杀羊的、宰牛的，在猪牛的最后声嘶力竭的嚎叫声里，不断的提醒我这是一个中国文化传统的大节日 再看着天空的明月，他也不断的提醒我，这又是一个中秋节，古来传承的团圆节。

山坳里的油菜花

门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这么多的市声，这么圆的月亮，这么晴朗的天空，这么宜人的气候，这么五彩缤纷的秋天，这么硕果累累的秋天。着实让我眼花缭乱，让我心湖荡漾。曾几何时，我的父母不也如此这般地对待我吗？尤其是中国人的佳节，中秋和春节他们更是惦念不忘。

曾几何时，每到中秋 即使再穷，妈妈都要想方设法烙几个月饼，或者割几斤羊肉，给我们包顿饺子，团团圆圆品一口月饼的香味，等到我工作的时候，老人家还要给我把家乡的月饼，家乡的味道寄在我曾工作和学习的地方。

曾几何时，一年一度秋风劲，每逢中秋倍思亲。曾几何时，我的母亲，摘一颗西瓜 ，摆几个月饼在月亮下贡完了，我们才难得尝上一口香美的月饼。

曾几何时，每当中秋，是亲人们互相交流的日子。家家户户总要烙几个月饼，亲戚之间互相交换。那时候月饼不多，你给他家三个，他家给你三个，你给他家两个，他家给你两个，唯有我出嫁的姐姐，每次中秋的时候，总要带上二三十个月饼骑自行车奔赴三四十公里也要送到老家，那可是数量最可观的一笸箩月饼。

曾几何时，我的童年记忆里只有放羊的羊倌、猪倌儿，还有牛倌儿啊，在中秋节吆羊放牛出群的时候，母亲总是急急忙忙跑出去给羊倌牛倌猪倌塞两个月饼，那时候我多么羡慕，我也是羊倌牛倌猪倌多好啊！。

曾几何时，人与人的亲情特别的单纯，贫困当中互相温馨，互相帮助，亲戚之间没有一点点利益，彼此之间特别的热情，特别的亲密。我的舅舅姨姨、堂姐堂妹表姐表妹都要来我家炕上，带着五六个月饼，坐在炕上探望探望他们的亲人。欢声笑语间谈论桑麻问询冷暖，然后品尝一下中秋的月饼。临走的时候，妈妈总要把为数不多的几个月饼塞给他们。他们拿来5个，走的时候总要带回5个，月饼是一种亲情的交往，是亲情的连结，月饼成了亲戚之间亲情的纽带。

曾几何时，我五岁那年，年少懵懂，父亲在饲养院盖牛棚加班干活儿，农业社的时候一年吃不到几个月饼更买不起月饼，父亲他们五六个人加班加点是为了防止雨季的到来。我玩耍的时候，看见饲养员用喂牛的笸箩，买来一些月饼，记得好像是每个人两个。我却以为不要钱，闻着月饼的香味儿慌慌忙忙跑去抢走了六个，回去递给我的妈妈，我给姐妹们吃了。

我给姐姐妹妹一人一个分食了，谁知道一个六分钱的月饼，结果给父亲背上了沉重的负债。那时候的3毛6分钱啊，对于穷困潦倒不可思议的社会。父亲至少干五天的活儿才能挣得回来的工分钱，并且还要粮票啊，去哪找粮票啊？那时候的合作社里边的月饼，那是给权贵准备的，可不是给受苦人和受苦人的娃娃们吃的。可是父亲笑嘻嘻地就默认了，我抢到的六个月饼，父母亲竟然连一口也没舍得吃，都让我和姐姐妹妹吃了。

再以后，那月饼的味道，一直留在了童年，留在故乡，那浓浓的乡情，如中秋的月亮，浓浓如酒。浓浓的思念，浓浓的饼香，浓浓的月光，记忆里总是抹不掉那故乡的味道。抹不掉妈妈的味道，抹不掉父亲的影子，抹不掉对父母的思念，那时候的亲情让我永生难忘。

落叶翩翩

当下的社会，势利人的本质，人与人彼此熙熙攘攘插肩而过。皆为利往，无利不往，无往不利，无官不贪，无贪不官，似乎是一种享受生命的社会价值理念，为了一己之利，几欲五谷不分六亲不认，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亲戚之间的亲情乡情人情完全淡化了，邻里邻居甚至都互不往来。亲朋交往利益最大化，逐步无利不往。中秋互换月饼，请客吃饭，过年过节拜年走亲访友，彼此相逢能有一杯白水也是烧高香的奢望，中秋过年亲朋都再无一点点人情味了，更别提什么月饼味和亲情友情了，包括那些父子母子的亲情，有钱就是父子，没钱没用的时候就像粪跋牛（屎壳螂）滚蛋一样，滚越远越好………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又见中秋月，五彩缤纷的田野，还有被秋天浸染的那些草木，一幕幕映入我的眼帘，勾引起我无数的思念，月光下我只能在此点炷香火。

此刻，我想起我的儿孙们，我发自内心爱着他们，而他们不一定认识父亲的田园父亲的月亮，更不一定能认识我自己………

在老家的老屋院子里劳动，是件开心快乐的趣事，回到老家总觉得有干不完的活儿，有使不完的劲儿，如今也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我知道我将来，不管活着还是死去，都不可能有人为我燃一炷香，所以我只能自私一次，给自己敬炷香。这个中秋有一种思念，一种祝福，一种满足，一种缺憾........

采摘的蔬果

沙棘：内蒙古和林格尔县人。高级工程师。专业之余，喜好哲理诗文，更喜欢研读哲史，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从2019年开始在文学期刊发表散文诗歌。

2025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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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平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