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 天雅

前不久,凤凰网一篇关于未成年人“约死群”的深度报道,看得我胆战心惊。
群里的未成年孩子大多数是网友关系,遍布全国各地,年龄最小的只有11岁。
它是如何形成的呢?
先是一些孩子在一个由几百人组成的“吐槽群”里宣泄负面情绪:
比如因为成绩不理想被家长骂了、被老师训了,父母不理解自己……
宣泄到一定程度以后,部分特别有共鸣的孩子就会组成一个小群,将负面情绪不断放大,
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
有人开始讲出类似“真的活够了”“好想死”“怎么死”之类的话,或者发一些表情包,
画面是一个小人从高楼坠下,配文是“一跳解千愁”……
等到突然有孩子说“走吧,咱一起走”,几个表示赞同的孩子就会组建更小的群:
他们不再抱怨和吐槽,而是直接约定时间、地点和方式,实施自杀计划。
长期卧底“约死群”的志愿者——徐世海告诉凤凰网记者:
群里孩子的对话内容非常干脆,常常很轻率就放弃了生命。
他曾经在群里看到:
一个孩子问“走不走,有没有一起的”,紧接着有人附和,然后他们就迅速实施了自杀计划。

除此之外,“约死群”里还存在不少“怂恿者”:
他们大量关注、收藏与抑郁症、原生家庭问题等相关的发帖,
从中筛选出有自杀倾向的孩子,将其拉入专门的“约死群”。
在群里——
他们发布详细的自杀教程,鼓吹“自杀是解脱”“自杀是权利”,
还声称孩子们生不逢时,只有“重开”才会迎来新的世界、新的自己。
另一名志愿者李林峰,曾亲眼见一位年仅16岁的网友阿陌被怂恿后自杀。
那天阿陌在群里留言:“赶紧开直播,我要喝农药”。
群友们立刻躁动起来:
“喝了吗?”
“什么味道?”
“我搁大街上看你直播自杀……”
得到阿陌的回答后,“怂恿者”发出一个比大拇指的表情包,说:“可以!”
当时李林峰不断私信阿陌“要冷静”“再等等”,但都没有得到回复,很是惋惜。

在“怂恿者”看来——
孩子身亡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他们将死去的孩子称为“果子”。
但如果有孩子自杀未遂,他们就会跳出来嘲讽:“你怎么还没走?”
徐世海曾目睹,一批孩子死后,“怂恿者”们在另一个群庆祝:
“恭喜,又超度了一批人;”
“昨天又结了三四个果子。”
“……”
他屡次向平台举报怂恿者账号;
但这些账号被停用后一分钟不到,立马又会用新账号重新出现在群里,继续劝孩子去死。

上述现象,令我感到深深的震惊、恐惧与痛心——
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本该在阳光下奔跑、在课堂上学习、在父母怀里成长,
如今却在虚拟世界中被“约死群”吞噬,被那些冷漠的“怂恿者”当作战利品来庆祝。
这不仅是一场悲剧,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屠杀。
这些孩子不是突然就选择了死亡,而是被一步步地推向了深渊。
透过他们的赴死历程,我看到一个极其复杂的心理过程:
他们一开始只是因为在现实中遭遇挫折,跑到“吐槽群”里发泄情绪,像一个受伤的小动物试图寻找一点安慰。
这个行为的背后,反映的或许不仅仅是孩子个人情绪的崩溃,更是整个社会结构对孩子精神世界的忽视与压迫。
在当代社会,无论是家庭,还是学校,似乎都在用各种方式去压抑孩子的生命能量。
孩子们被学校的成绩绑架、被父母的期望束缚、被现实的孤独包围,
可当他们试图表达自己时,得到的往往是忽视、教育、批评甚至惩罚。
长期的无力、挫败、痛苦与孤独,使得他们只能转向网络去寻求安慰。
透过网络——
他们遇见了一个可以随意倾诉、随意分享、甚至随意结束生命的群体,
从中体验到了一种虚假的亲密:一种“我不是一个人”的联结与共鸣。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
那些带着理解和共鸣的虚假链接,其实是“怂恿者”精心设下的致命陷阱。

“怂恿者”并不是在帮助孩子,而是在利用孩子的脆弱。
他们通过一种扭曲的方式,将死亡包装成“解脱”,将痛苦美化为“选择”,怂恿孩子去死。
这种行为不仅仅是冷漠,更是一种极端的自恋。
他们将孩子的痛苦当作娱乐,把死亡当作一种“成就”,甚至用“果子”这样的词来称呼死去的孩子,这种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他们自己也曾经历过痛苦,
但他们却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逃避自己的无助与羞耻,继而去伤害更弱小的孩子;
又或许,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恶鬼”,
像寄生虫一样依附在这些孩子的灵魂上,吸食他们的生命,直至他们彻底枯竭。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种极度扭曲、变态,甚至是反人性的行为。

我特别痛心的是——
那些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可能连“被看见”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痛苦没有被看见,他们的挣扎没有被倾听,他们的孤独也没有被理解。
他们不是没有价值,也不是注定要走向死亡,
只是在极度的孤独、悲伤和绝望中,他们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念。

看到这里,相信很多父母会关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孩子会接受怂恿,选择自杀?
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黄智生是武汉科技大学的一名副院长,他在2018年创立“树洞行动救援队”,专做网络自杀干预。
他对凤凰网记者说:
“很多轻生的未成年人不相信有人能帮他们解决问题,但又不甘心;
所有绝望的孩子背后,都可能有一个‘忽略孩子真实感受’的家庭。”
随后他分享一个案例——
救援队志愿者曾跟进过一名计划跳楼自杀的抑郁症女孩。
他们打电话给女孩母亲,对方的声音激烈而防备:
“到底是我了解我女儿,还是你们这些陌生人了解我女儿?
你们到处说她抑郁、要自杀,以后她丢了工作、找不到男朋友,你们负责吗?”
即便志愿者再三警示孩子有自杀倾向,母亲依然不相信。
直到某一天,女孩再次站在窗户前,准备实施自杀计划。
志愿者收到消息,拨通女孩母亲电话时,对方表示正在外面走亲戚。
最后是网警及时跟进处理,救下了女孩。

案例中女孩所面临的困境,其实是很多自杀孩子所面临的共同困境。
他们在内心深处渴望被看见、被听见、被接纳。
但很多时候,他们发出的信号却被忽视,甚至被误解为“矫情、不听话、太脆弱”。
就像女孩母亲基于内心的恐惧与防御,不断忽视、否认孩子的抑郁情感和自杀倾向。
也正是这种父母对孩子的情感忽视,将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孩子推入更深的深渊。
孩子可能已经尝试过求助,但没有得到回应;他们可能已经崩溃,但找不到出口。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用极端的方式表达自己:发布自杀信息,或者直接走向死亡。
这不是冲动,而是绝望的呐喊。

但如果,父母能够带着爱去真正看见孩子,并倾听孩子,情况就会变得很不同。
徐世海曾陪伴过一名父母双亡、屡次想自杀的休学女孩。
他隔三岔五给女孩发消息,表达关心,分享生活中的美好事物。
“我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女孩问。
“你是个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太不容易了,我特别心疼你。”徐世海回答。
从那以后,女孩常常在深夜打来电话向他哭诉——
哭母亲去世前得抑郁症,一辈子过得憋屈;
哭她曾和母亲歇斯底里吵架,说对不起妈妈。
徐世海劝慰她:
“无论你长到多大,在父母眼里都是宝宝;
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
陪伴一年后,女孩状态逐渐变好,终于复学了。

相信很多父母像我一样——
当看到那些在“约死群”里寻求解脱的孩子时,那种无力感和自责感会像潮水一样涌来。
同时,我们也会体会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并努力想做些什么,去规避此类悲剧的发生。
但其实,面对一个内心很痛苦,甚至想死的孩子时,
我们首先需要做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成为孩子的“容器”。
孩子需要的不是解决方案,而是被理解、被接纳、被允许表达自己的痛苦。
徐世海一开始潜入“约死群”时——
只要看到有孩子说“想死”,他就马上在下面回复:
“你真傻,有什么比我们一起快乐地玩耍更有意义?”
结果很快被管理员踢出群。
后来他换了一种方式:顺着孩子的情绪交流,建立情感共鸣。
一个深夜,群里有十五六岁的孩子留言要自杀。
徐世海立刻向他发送好友申请。
在沟通中,孩子夹着脏话吐露自己的处境,说父母正在闹离婚,没人在意他的感受。
为了拖住孩子,徐世海一直陪着他对骂到天亮。
孩子看起来意犹未尽,对他说:“晚上你等着,我要去学校做早操了”。
往后的每个晚上,徐世海都会变成这个孩子的“骂友”。
发泄了两个月,孩子说不自杀了,等长大了,要和家里人“好好摆道理”。

其次,我们需要尊重孩子的感觉,允许孩子“不完美”。
很多父母不理解,孩子这么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痛苦?
但其实,孩子的情绪和成人一样真实,甚至更敏感。
他们可能会有情绪爆发、会沉默、会拒绝沟通——
这不是在胡闹,而是在用他们的方式,试图表达内心的崩溃。
我们不需要每次都“搞定”他们,只需要让他们知道: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陪着你。”
有时候,仅仅是“有人在”这件事,就能给孩子带来一丝温暖。
最后,我们需要承认自己的局限,放下对孩子的控制。
很多父母出于爱,试图掌控孩子的选择,但这种控制很容易造就压抑和伤害。
真正的爱,是尊重孩子的感受,让他们有空间去体验、去探索、去成长。
即使他们走错了路,我们也可以陪他们一起面对,而不是指责、否定、甚至放弃。
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他们有自己的痛苦、渴望和梦想。
如果我们愿意停下脚步,认真地去看见他们,聆听他们,理解他们,
也许就能在他们最黑暗的时刻,成为那一束微光。
不要让孩子在控制和情感忽视中走向绝望的不归路,他们值得被更好地爱、陪伴与看见。

作者:天雅,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广州心协三级心理咨询师,自体心理学长程在读。本文原创发布:武志红。
文章案例素材来源:
1、凤凰网|谁在教唆孩子去死?未成年人“约死群”里的隐秘战争
更新时间:2025-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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