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澳大利亚铁矿石出手，这次要连本带利拿回定价权

文｜晨枫 著名撰稿人、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日前表示，对中国禁止采购必和必拓（BHP）铁矿石感到失望，并对此表达关切。

平心而论，铁矿砂对中国经济有重要作用，必和必拓的铁矿砂占中国进口的13%。同时，这笔贸易对澳大利亚同样重要，铁矿砂占澳大利亚对华出口近60%。

铁矿砂还是澳大利亚最有价值的出口产品，但澳大利亚政府6月的一份报告指出，随着全球供应增加，到2026年6月，铁矿砂出口收益可能会从2025财年的1160亿澳元降至1050亿澳元。

必和必拓、力拓和淡水河谷是世界上三大铁矿砂巨头，都是中国市场的主要铁矿砂供应商。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钢铁生产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砂消费国，约占全球海运铁矿砂进口的75%。

历史上，国内钢铁厂一盘散沙，为了抢占货源、确保开工和获得更加有利的供货条件，争相向三巨头让利。三巨头则形成事实上的垄断和价格上的统一战线，造成中国买什么、什么就涨价的怪象。

为了避免这种乱相，中国在2022年成立了中国矿产资源集团，代表国内钢铁企业统一采购铁矿砂，作为单一大买家以获得更多的议价权。

现在，中国矿产资源集团要求国内买家，“暂停购买任何以美元计价的必和必拓海运铁矿砂”。此前中澳进行了密集谈判，但没有取得成果，但已经抵达中国并以人民币计价的铁矿砂现货依然可供交易。

中国的信号很清楚：作为世界最大的铁矿砂市场，中国不仅要拿下定价权，还需要相关交易人民币化。两者都对中国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作为最大的单一买家，中国本应有定价权，现在九龙争水的乱局得到纠正，中国正在夺回定价权。三巨头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原有的定价权，但中国的谈判地位已经极大增强了。

但中国要的不仅是定价权，还是人民币定价权，属于连本带利的那种。长期以来，中国是贸易超级大国，但外贸大多用美元、欧元等“硬通货”结算。“硬通货”就是拿到世界上哪里都能买到东西的货币，人民币早就是事实上的硬通货了，但人民币国际化道路至今任重道远。

中国的外汇管理是人民币在世界上自由流通的一大阻碍，但缺乏用人民币结算的外贸渠道才是最大的问题。中国必须在外贸中鼓励用人民币结算，不仅有利于人民币走向世界，也有利于降低汇率风险。最主要的还是定价权，只有用本币定价，才是真正掌握定价权，否则只有一半定价权，另一半在结算货币的汇率和信用上。

中国与很多国家缔结了换汇协议，这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一步。在主要大宗贸易里用人民币结算，这是重要的第二步，澳大利亚的铁矿砂就是开始。但也显而易见，每一步都走得不易。

没关系，中国有耐心，本来就没有打算一蹴而就，要紧的是澳大利亚接到信息。澳大利亚接到了，总理亲自表态。接下来就要解决问题了。

必和必拓在寻找中国之外的市场，中国也在几内亚的西芒杜铁矿投入巨资。然而，在可预见的很长时间里，中澳之间还是互相需要，谁都不能轻易摆脱对方。但在动态中，暂时的限流还是做得到的，尤其在中国需要压缩钢铁产能的现在。

从长远看，澳大利亚铁矿砂对华出口前景不妙。

中国的钢铁需求已经进入减速发展期，而废钢铁的来源越来越多，比如报废的汽车、船只和机械设备。以废钢铁为原料的电炉和绿氢炼钢是【绿色钢铁】的新路子，使得澳大利亚出口强项铁矿砂和炼焦煤同时受压，这也与中国发展绿色经济的大目标一致。

从澳大利亚进口的铁矿砂和炼焦煤不会断，但只要数量承压，对澳大利亚的产业结构和出口就是沉重打击。这是“一招鲜”经济的通病：一旦主力出口经济在国际市场上着凉，国家经济就要“打摆子”。

澳大利亚虽是亚太发达国家之一，但制造业早就枯萎，现在沦为“白沙特”，只能依赖国内丰富的矿产资源换回大量外汇和物资。而沙特已经在忧心世界石油市场萎缩后，怎么办的问题。

澳大利亚当然是地大物博，人口稀少，怎么说也不至于饿死，维持小康还是没问题。但发达国家的地位，是越来越站不住了，要不了多久就是一个大号的新西兰。再然后呢？

澳大利亚其实曾经有不错的制造业，但那是前全球化的时代。由于天高皇帝远，从欧美运东西到澳洲很不方便，给本地制造留出了空间。

现在则完全不同了，一方面高度全球化，另一方面世界工厂中国比欧美还近，新兴的“争取成为世界工厂”的东南亚更近，澳大利亚原来那点制造业就没有生路了。澳大利亚的MAGA比美国MAGA更加没有希望。

国家在世界政治经济鄙视链里，相对占位的下滑对澳大利亚的政治和国民心态，会是什么影响？在白人世界里，俄罗斯好不容易转变心态了，下一个会是澳大利亚吗？这是有意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