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袭雨，怅忆往昔

秋雨叩疏棂，孤灯照独醒。

别梦随云散，离愁共酒傾。——题记

檐雨初敲青瓦时，我正把半卷旧词摊在案头，纸页间还留着你当年批注的墨痕，晕在“相思”二字上，像被泪水浸过的温柔，雨丝斜斜掠过窗棂，把灯影晃成细碎的愁，我伸手去接，指尖只触到一片凉，忽然想起那年你送我归时，也是这样的秋夜，你撑着油纸伞，伞沿的雨珠落在我发间，暖得像你掌心的温度。

案头的青瓷瓶里，还插着去年秋日采的干菊，花瓣早已褪成浅黄，却还凝着一点当年的香，你曾说这菊最耐秋寒，就像我们说好要等的岁月，纵是霜雪来，也能守得花开，可如今菊还在，人却远，我数着瓶里的花瓣，一片是你说的“归期近”，一片是我盼的“重逢暖”，数到最后，只剩满手细碎的残，像极了我们没说完的话，散在风里，再也拾不全。

雨声渐密时，巷口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音裹着雨雾，模糊得像场旧梦，我忽然想起你总爱在秋晨买一束桂，说这香能绕满整个庭院，让每个日子都有甜，你会把桂花撒在茶里，煮出满壶的暖，看着我小口喝，笑着说“慢些，小心烫”，可如今茶炉冷了半年，桂花也谢了又开，我再没煮过那样的茶——不是不会煮，是少了那个替我挡着炉温，怕我烫着的人，再香的茶，也成了凉。

我起身走到檐下，任雨丝打湿衣袖，像当年你不在时，我偷偷跑出来寻你的模样，墙角的青苔又厚了些，是你曾说要一起清理的地方，如今却长满了荒。

风裹着雨吹过，带起院角那串旧风铃，叮当作响，每一声都撞在心上，碎成满地的伤，我望着巷口的方向，雨雾把路遮成朦胧的长，就像你走时的那条道，我望了又望，再也没见你回来的衣角。

习惯伏案，我把你写的信又读了一遍，信里说“江南的秋也有雨，却没你在的暖”，说“待我采得新茶，便归与你煮秋闲”，可江南的茶该采了几季，你说的归期却总也盼不到边。

我把信纸贴在胸口，想感受一点你当年的温度，却只触到一片凉，忽然懂了，有些承诺就像秋夜的雨，看着绵密，落着温柔，却终究会停，会散，会在时光里，变成再也抓不住的幻。

天快亮时，雨终于小了些，檐角的雨珠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我熬过的夜，我把干菊从瓷瓶里取出，埋在桂花树下，想着来年春日，或许能开出一点念想的暖，转身回屋时，案头的灯终于灭了，只剩窗外的微光，漫过那卷旧词，漫过你写的信，漫过我满室的愁，像在说，这秋夜的雨会停，这心头的伤会淡，可我对你的念，却会像这秋夜里的星，纵是被云遮，也会在某个瞬间，亮得让人心颤。

晨光漫进窗时，雨彻底停了，我推开了窗，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香，远处的天际泛着浅白的亮，我望着庭院里的一切，青瓷瓶、旧风铃、桂花树下的菊，忽然想起你说的“岁月长，我们慢慢走”，可如今只剩我一个人，走在这漫长的秋，守着满院的旧，等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等一场再也不会实现的重逢，等一段再也续不上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