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清朝的终点,不在辛亥枪响,也不在溥仪退位,而是在1904年一个春日,北京菜市口上,一位举人被凌迟时的那张脸上。
王维勤,这位地方士绅、候补知县,凭一头猪掀起血雨腥风,最终毁于一位曾想卖作妾的女人手中。
照片上,他眼神绝望、面向人群,那不是忏悔,是不甘——不甘他的“面子”竟然被乡下人撕得粉碎。
从一张脸看清一场屠杀,今天这出旧案,还没落幕。
清光绪二十七年,阳春三月,直隶永平府抚宁县的周各庄,田地里水声潺潺。
这场春水来得猛,把李家的猪圈冲塌了,几头猪撒了欢地窜进王维勤家的地里,拱了几垄刚种下的庄稼。
放在寻常农户之间,赔钱了事。但问题来了,王维勤不是普通农户,他是光绪二十年考中的举人,是抚宁县的头面人物,还是青苗会团练头子,身份等同候补知县。
猪闯地那天,王维勤正好在村头,听说后当场发火,命令手下拉走猪,又把李家几个壮劳力捆在大柳树下暴打。
李家的媳妇小李马氏刚成婚一年,嫂子见状上前求情,没想被王维勤看上了,调戏了几句。嫂子羞愤投井,没死成,被李家人悄悄送走避难。
这下,王维勤感觉脸被打了,举人怎么能被乡下人当众拒绝?面子彻底挂不住。
几天之后,王维勤召集团练,带着枪械、马匹和几十号人,冲进李家,连开三枪,杀人、放火、抢劫、砍断水井,把李家老小打散三村。
最惨的是李家年迈父母,被当场砍死。邻村乡亲不敢插手,团练人人带械,连官府都不敢轻动。王维勤自有路数,他早年结交地头蛇,又能写会算,在青苗会人脉颇深,朝中也有人庇护。
短短三天,小村十余口人命没了,一片焦土,青壮四散。乡中只剩小李马氏一人,被迫逃往洋河、台营、麻姑营三个小镇,一路披麻戴孝、步行告状。
可县衙闭门不理,团练早就送礼封口,一桩本该查办的命案,因为“王举人”的脸面,被当作意外事件草草搪塞。
一头猪,惹出十余条人命;一个举人,掀起村庄灭顶之灾。这个故事的开头荒唐得像段子,可从这一刻起,王维勤的“面子”,成了他和整个村子的“命”。
小李马氏,这个年轻的农家媳妇,成了周各庄仅剩的幸存者。她不是官宦之女,没有靠山,没有银两,唯一的武器是她那双满是血泡的脚。
自家房毁人亡,她逃出村子,三年之间换了三十多个落脚地,从直隶到北京,从村道到官署,一纸血书告遍了五府八县。
她第一次告状是在1901年四月,抵达永平府。结果是案卷石沉大海。第二次她跑到保定提督署,换来一纸“属地管辖”推辞。
第三次,1903年春,她孤身闯入京城,跪在都察院门外,整整三天三夜,终于引起巡官注意。
但她不识字,状纸全靠背诵,靠邻人写信,靠庙里僧人教写“冤”字。几番折腾下来,案子终于被送入都察院“实查”。
王维勤坐不住了。他试图用钱摆平,甚至派人进京阻止核查,关键人物都递了银票封口。可偏偏这一年,朝中风向微妙。
清政府在庚子事变后被迫“整顿吏治”,对地方豪绅“杀一儆百”的声音日益高涨。王维勤偏偏撞上刀口,案子很快从都察院转至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查明真相,王维勤名下团练过百,部分来源不明,还有英商供货,构成“私设兵权”。
加之村中屠杀,已属“藐法悖理、贻害地方”。1904年二月,刑部下旨“立即正法”,并要求凌迟以正视听。
这一年,北京菜市口再挂“凌迟告示”,围观百姓数千人。王维勤押赴刑场之日,是1904年五月初四,天朗气清,北城阴风正烈。
他下车那一刻,围观人群静得出奇。
人们看着这位曾呼风唤雨的举人,在众目睽睽下被脱去外衣,五马拴腿、四角钩肉,一刀一刀从腿根剐至胸腹,刀刀不致命,只割筋断骨,生生折磨三刻钟。
行刑官特意命人正面朝南,脸冲人群,那张脸,曾是抚宁百姓心头压顶的山,此刻却被剐得血肉模糊,眼神中没有悔意,只有惊恐和羞辱。
有洋人记者拍下这一幕,照片流传百年,被后人称作“最震撼的清末刑场图像”。这是一张脸的崩塌,也是一个旧制度的倒塌。
王维勤不是庸才。他是正经的举人出身,读书时才思敏捷,写文章能应八股,也能诗文并茂。靠科举起家,又在地方官场混出名声,清末那几年他已升任团练副统领,实际权力直追知县。
他本有机会“升堂办事”,但他死在两个字上——“脸面”。
猪圈事件不算什么,可他偏偏不能容忍一个农妇拒绝他,这就是“掉面子”。一个举人,被乡下女人撕下面子,这在当时的乡绅文化里,是不能容忍的羞辱。
于是他用团练作刀,掀起全村屠杀。这不是为民除害,是为自己“正名”。李家人不是敌人,而是他要对抗的“舆论”。他要用枪和刀告诉全村,谁能给他脸,谁不配活着。
面对小李马氏三年的告状,他本可以提前服罪,甚至“赔礼平事”,但他没有。他觉得,屈服就等于再次丢脸。
这就是他的执念。他把面子当命,最后却把命丢在面子上。行刑那天,菜市口人山人海,百姓冷眼旁观,没人替他说一句话。
他曾是那座村庄的“天”,可他不知道,天也会塌,尤其是当它变成了“杀人的伞”。
他死后,团练解散,青苗会被清查,抚宁一带的百姓第一次看见,“举人不是天,绅士也得偿命”。而那个曾躲在井边哭泣的农家媳妇,终于在北风中站直了腰。
这一刀刀剐下的,不只是王维勤的肉,还有一个制度最后的遮羞布。他的脸,是旧制度最后的伪装。那张脸倒下了,离推翻封建王朝,也就只差五年。
被凌迟的举人:清末王维勤案的来龙与去脉.澎湃新闻.2023-06-21
更新时间:2025-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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