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往往藏在最朴素的记忆里。一碗炒面,竟能勾起整个童年的回响,这滋味,你懂吗?那盘新开的陕北饭馆门口的炒面,卖相十足,榆林味道十足,可吃进嘴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份缺失的,是妈妈的味道,是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一种无论用多少猪油和香料都无法复刻的、带着岁月温度的遗憾。

陕北的黄土地,养育了倔强的人们,也曾困住了一代人的胃。那时候,天公不作美,地里刨食全凭运气。家家户户的餐桌,常年被土豆和酸菜占据。白面馒头,手擀面条,那是逢年过节才能盼来的奢侈。我们孩子最大的念想,不过是填饱肚子。谁能想到,一碗面,竟能成为童年最盛大的期盼,一个足以让整个童年都闪闪发光的梦。

记得那年跟着母亲去乡上赶集,一家小饭馆门口,食客端着碗,呲溜呲溜吃得正香。那碗面,后来我才知道叫炒面。空气中飘散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小手,霸道地挠着我的心尖,让我挪不动步子。母亲看穿了我眼里的渴望,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拉起我的手,许下一个承诺:“回家妈给你做!”就为这句话,翻山越岭的路,脚下都生出了风,心里仿佛揣着一团火,温暖了整个归途。

可生活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回到家,母亲一头扎进忙不完的活计里,那碗承诺中的炒面,终究是落了空。我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那份小小的失落,像一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这个小小的愿望,像一颗种子,被埋在了心底,悄悄地等待着发芽。直到有一天,风尘仆仆的父亲从外面回来,不仅带回了糖果和麻花,更带来了那个期待已久的好消息——今晚,吃炒面!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我趴在炕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和面,揉面,醒面,动作行云流水,那双粗糙的手仿佛有魔力。莲花白切成细丝,干葱和干辣椒准备就绪。面团在母亲手中被擀成薄片,再变成均匀的面条,每一下都充满了仪式感。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水开了,面条下锅,在沸水中翻滚跳跃,我的口水也跟着一阵阵上涌,心也跟着面条一起翻腾。面条捞出,过凉,沥干。母亲洗净铁锅,挖一大块猪油下锅,“刺啦”一声,葱香和辣味瞬间炸开,整个屋子都活了起来,那香气像一张温暖的网,将我们兄妹三个紧紧包裹。莲花白下锅翻炒,加入盐和酱油,最后,面条入锅,与配料在烈火中纠缠、融合。不一会儿,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炒面就端上了桌。我们兄妹几个狼吞虎咽,那个香啊,简直是刻骨铭心!那不仅仅是食物的香,更是被爱包围的幸福滋味。
后来,我上了中学,食堂里天天有炒面,可无论如何也吃不出当年的感觉。如今想来,母亲的那碗面或许有点咸,但那份咸,是生活的底味,是母爱的浓度。它早已超越了一道菜的范畴,成为我心中一个温暖的坐标,一个关于贫穷、渴望与满足的永恒故事。如今,无论在哪里吃到炒面,味蕾的记忆总会瞬间被拉回那个遥远的傍晚,回到母亲身边。那碗面,是人间至味,更是岁月深处最温柔的牵挂。
更新时间:2025-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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