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楚说襄（28）顾颉刚先生论楚人立国于保康县

顾颉刚先生论楚人立国于保康县

汉水南岸的支流南河流域是早期楚国的中心地域？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2015年4月23日《荆楚文化网》上发表了我的《保康虾子坪西周遗址与熊渠徙居发渐》一文，首次提出这一观点。之前还自认为是独到的见解。

其实，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顾颉刚先生就曾论及此问题。只是近来我才读到顾颉刚先生的文章。能读到顾颉刚先生的文章，也纯属偶然。前几天，在襄阳古城北街淘得一本《古史考》第六卷《帝系的偶像》，海南出版社2003年征订样书，其中载有顾颉刚先生的《祝融族诸国的兴亡一一周公东征史事考证四之六2000年》一文。原载《燕京学报》新八期，1999年。此文为顾颉刚先生的遗稿，始作于一九六一年四月十二日，至一九六二年九月二十三日完成。此后,他又不断修改，改定于一九六四年七月三十一日。《古史考》第六卷是否已经出版，不得而知，但该文已载《燕京学报》，不影响引用。

读了顾颉刚先生的文章，对早期楚国立国于保康县又有了新的认识。结合近六十多年来所出的新材料，有必要对这一问题加以辨析。

顾颉刚先生在文中论及早期楚国立国于保康县时，主要讲了三点：

在论及“丹阳”时，顾颉刚认为:“当楚人南迁时，先居于今丹江流域的紫荆关，因为在丹水之北，所以国都唤作丹阳。其后又从丹水迁到汉水，又从今湖北谷城县转入南河，到保康县立国，那就是荆山区了。”①这是目前所见知名学者明确指出楚人到保康县立国的最早的论断。这与张正明先生的楚人迁徙至南漳县立国绝然不同。楚人来到荆山，首先是进入南河流域。在西周早期，以渔猎经济为主的楚人，生活在南河流域，那也是荆山地区条件最好的地方了。楚人立国于保康县，我们所主张的早期楚国的中心地域在南河流域，也有了知名学者的学术观点作支撑。

在论及《墨子.非攻下》:“昔者楚熊丽始封此雎山之间。”时，顾颉刚先生认为:“按雎水出今湖北保康县西南，东南流会漳水，又南至江陵县会于大江;字通作‘沮’。《左传》哀六年:‘江、汉、雎、漳，楚之望也。’雎山当为雎水所自出的山，其地已在荆山区域。”②明确界定此处的雎山，就是沮水发源的荆山之首景山附近的山。杨宽先生在他的《西周时代的楚国》一文中也指出“雎山当即指今沮水两旁的山区。”③这与张正明先生的荆山有两条雎(沮)水之说，也绝然不同。

在论及《左传》昭公十二年:“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时，顾颉刚先生认为:“荆山，在新城沶乡县南。‘沶乡县’，三国魏置,故城在今湖北保康县南。这一事实，说明了楚族已自今河南省西南部的丹阳被迫迁徙到湖北省的北部，定居于荆山和汉水之间。”④

从以上所列三点可以看出，早期楚国地处汉南荆山的核心区，包括南河流域、沮水上游和蛮河上游的区域。

顾颉刚先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所主张的观点，也已为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楚居》所证实。《楚居》载:“穴熊迟徙于京宗，……至熊狂亦居京宗。至熊绎与屈紃，使若嗌卜徙于夷屯。”⑤整理者云:“京宗，地名，疑与荆山之首景山有关。《中山经.中次八经》:‘荆山之首曰景山……雎水出焉，东南流注入江……东北百里曰荆山……漳水出焉，而东南流注入雎。’”⑥

李学勤先生进一步论证说，“鬻熊、熊丽都居于京宗，简文还说，至熊狂亦居京宗。对照葛陵简的‘宅兹雎漳’，不难推想京宗所在的范围。《墨子.非攻下》:‘昔者楚熊丽始讨此雎山之间’。讨《说文》训为治，可知熊丽是在雎水一带的山间，所以京宗之名有可能与《中山经》的景山有关。《水经.沮(雎)水注》:‘沮水出汶阳郡沮阳县西北景山，即荆山首也。’《读史方舆纪要》云山在湖北房县西南二百里。京宗得名疑即与该山有关。”⑦

《楚居》中的“京宗”,是鬻熊、熊丽、熊狂、熊绎的居地，也是楚人的诞生地。学界对“京宗”虽然有不同的解读，甚至于南辕北辙，但其主流观点仍然是“荆山之首曰景山”的“景山”。“景山”就是现今保康县境内的关山，海拔2000米，为荆山之首。关山是沮水的发源地，也与熊丽始讨的雎山之地相吻合。荆山、景山、雎山、沮水、关山等地名，史书所载其地理方位十分明确，不存在还要靠同音假借字来确定其地理方位的问题。因此，顾颉刚先生六十多年前“楚人立国于保康县”的论断，已为新出竹简《楚居》所证明，其结论不容质疑。

注释:

（1）（2)(4)顾颉刚：《燕京学报》新八期，1999年。

③杨宽:《西周时代的楚国》，《江汉论坛》1981年第5期。

（5）（6）清华大学出土文献与保护中心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中西书局，2010年。

⑦李学勤:《论清华简〈楚居〉中的古史传说》，《中国史研究》201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