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前教育免费，民办园能获得与公办园一样的支持吗？丨议教

2025年3月28日，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夹浦镇中心幼儿园，孩子们在大班组春季趣味运动会中进行三轮车骑行比赛。（视觉中国/图）

国务院办公厅日前印发《关于逐步推行免费学前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要求从2025年秋季学期起，免除公办幼儿园学前一年在园儿童保育教育费，对在教育部门批准设立的民办幼儿园就读的适龄儿童，参照当地同类型公办幼儿园免除水平，相应减免保育教育费。

从政策特征看，学前教育一年免费政策并不复杂，《意见》表述也很明确。但一些家长和幼儿教育当事人仍然不放心。他们的担心是，这一政策在实施中是否真的能“按照强化普及普惠、稳妥有序推进、加大政府投入、经费合理分担的原则”，实施后是否真的能“有效降低教育成本，提高基本公共教育服务水平，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

多年以来，学前教育经费逐年有所增加，但总的投入水平仍较低，到2023年才提升至占总财政性经费的6.2%，这一占比仍未满足实际运行需求。2008年，本人参与《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研订时就测算过，学前教育经费需占教育经费总额的9%才能维持正常运转，目前仅北京、上海等少数发达地区达标，多数省份存在明显差距，全国总体才达到约能满足三分之二的水平。

鉴于地方财政状况，为促进人口长期均衡发展，降低生育、养育、教育成本，此次《意见》明确了中央财政拿大头的补助方式，要求各地“对因免保育教育费导致幼儿园收入减少的部分，由财政部门综合考虑免保育教育费在园儿童人数、所在地保育教育费生均实际收费水平等情况补助幼儿园”。

虽然有中央经费给不同区域80%、60%、50%的经费支持，但在一些县级财政收支不能平衡的县区，如督察不到位，依然难以保障地方配套经费及时足额到位，于是可能出现免费的公、民办幼儿园只能拿到中央补助经费，拿不到当地配套经费，以致在免费的要求下，幼儿园实际获得经费额度减少。

一些地方可能由于当地财政困难，从减少配套经费出发，在核定本省公办幼儿园办园成本、保育教育费实际收费水平的时候尽可能压低，从而减少免费额度，再以增加杂费方式默许当地幼儿园提高收费。另一些地方则可能在“核定免保育教育费生均财政补助标准”时向中央高报，在获得更多中央补助后并不按同一标准配套本地免保育教育费生均财政补助，由此可能出现“政府投入的加法”未必带来“家庭教育支出的减法”。所以，需要防止虚报冒领、挤占挪用、滞拨缓拨国家相关补助资金等行为，依法依规追究相应责任，需要“定期对政策实施等情况进行评估，根据评估结果研究调整生均财政补助标准”。

学前教育领域长期积累了比较突出的均衡与公平问题。《意见》不再分等分类，明确民办园与公办园等额免除，让所有在园就读的大班儿童都能够享受到这一政策红利。从表面上看，“民办幼儿园保育教育费高出免除水平的部分，幼儿园可以按规定继续向在园儿童家庭收取”的规定很合理，但仍难以解决部分地区公办幼儿园全口径生均财政经费原本就很高所带来的公平问题。

例如，某市每个公办学前教育学位的全口径财政年经费投入超过5万元，若以这次免费政策以每个孩子1万元每年来计算，公办园每个孩子仍享有4万元的财政经费支持，而民办园每个孩子只有1万元的财政经费支持，也就是说，上公办园与民办园的孩子和家长从公共财政补助政策中的受益差距依然显著。一些欠发达地区财政经费对民办普惠园的补助至今没有标准，或每年仅二三百元，或多年未及时足额兑现，这种差距严重制约了教育公平。

如何在这些区域突破当地财政经费短缺瓶颈，加大学前教育免费工作力度，获得更好的政策社会效益，需要政策的变通支持，也需要以财政性学前教育经费均等地分配至每一个孩子为目标，对学前教育经费保障体制进行深层变革。

任何政策实施都与它的初始条件和环境直接相关，多年以来，各级政府将公共财政当作公办幼儿园财政、将幼儿园分等级分类别的思想观念和相关的政策文本依然存在并发生作用，一些民办幼儿园按原有政策应得的多年补助未能兑现，其中一些幼儿园已经关闭，还有一些仍在坚守。因此，免费一年政策的实施不只是财政补助一笔经费那么简单，还需要从整体上更新思想观念，撤销曾经实行的不合理、不利于新政策实施的旧政策，健全、完善学前教育政策保障体系。

简而言之，学前教育一年免费政策实施涉及思想观念、体制机制、财力状况、实施方式等众多深层问题。实施效果与各种问题系统解决直接相关，因此需要做好政策实施状况监测、评估、完善，关注家长的态度选择，及时矫正各种可能发生的偏差。

（作者为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

储朝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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